臆想缔造者

等待地球爆炸的那一天。

《BLACK BIRD》第四次更新

斯蒂文•莫里西的确柔弱但不易被摧毁,尽管刚挨了一顿欺负,撞得鼻血流了一脸,但这不代表他就会像只受惊的兔子一样陷入崩溃。在突然变成一片黑暗的世界中,在单调无趣的人生中,必须抓得住自我才能活得更好,他逃避过了,躲藏过了,甚至有一次吞多了药片,还有一次一头栽进了河里,从曼彻斯特一路过来,刚才发生的小小麻烦还不值得造成困扰。他静静地坐着,在雨声中听雷吉 •克雷解释身份,听他说不想被人打成某种坏了的土豆,听他说他不欠这个世界什么。他笑了一下,从心底觉得雷吉确实像一个好人,至少没有哪个黑帮成员会有功夫管他被人抢劫的闲事。即使有人曾告诉过他,在很多事情上,不能单独把好的地方拿出来,作为掩盖黑暗的理由。

“你可能得在这儿暂住一晚了。”雷吉说。

外面的雨有越下越猛的势头,风把门上的玻璃哗啦哗啦地吹响,顺便从缝隙里带进来外面的潮湿空气。斯蒂文吸了吸鼻子,让沉默发挥作用,几根敏感的神经清晰地感觉到雷吉正在琢磨该继续说点什么,便开口问道:“你这儿有啤酒吗?” 

“当然。”雷吉回答:“都在冰箱里。”

“没关系。”斯蒂文说着,胃里还在翻江倒海。

雷吉带回来的啤酒带着冰箱里积攒整夜的寒意,斯蒂文的手指冻得有些发麻,但他仍然固执地把它抓在手里。雷吉坐下来,好像又在和他聊天,他什么都没听见,只是自顾自地仰头吞了几口,让那冰凉的液体顺着喉咙向下,于是胃里的涌动就这样被压制住了。

“你看起来心事重重。”雷吉又说。

“有吗?”

“那你到底叫什么,不可能只有莫里西。”

“斯蒂文。”

“哇,斯蒂文,终于,很荣幸能认识你。”雷吉抓起他的手摇了摇,口气异常开心,温暖的手掌立刻给还在麻木的指尖注入一股暖流。“职业歌手?”听起来他打定主意要在今晚知道一切了。

“不全是。”

“明白了,我猜这就意味着你还有一份工作,多刺激,在我面前的是一个选择过双重生活的聪明男孩儿,至于歌手嘛,我觉得你有潜力,你唱得很好,有一天可以做一个职业歌手,然后会变得十分有名。”雷吉说这话时斯蒂文正歪头‘看’着他,突如其来的夸奖让他腼腆地弯起了嘴角。“说说看,”雷吉一定也喝了些,因为那嗓音带上了泡过酒的熟樱桃才会发出的甜蜜气味。“我们来聊聊天,你为什么会去那儿,我是说埃斯梅拉达谷仓,去那儿登台?”

“奥黛丽看到了招聘广告。”

“她是你的经纪人。”

“暂时。”

“罗恩,呃,他们怎么说?”

“不知道,我唱完就让我去上班了。” 斯蒂文耸耸肩,不知道雷吉同时抿紧了嘴唇。

“或许我欠你一个道歉。”雷吉突然说。

“为什么?”

“罗恩和他的那帮人一定没有好好对待你。”

斯蒂文轻轻笑了一声,喝干酒,没做出回答。事实上他被带去面试直到登台的这一整个过程都显得不太真实,对方好像急需一个歌手,坐在观众席上的老板听了半首歌就咋咋呼呼,鼓着掌要他必须留下来,当天晚上就可以上班,每晚唱两首,每周来三天随他挑日子,只要提前一天打电话过来就行,另外如果遇到需要他出现的场合就不准请假。这条件听着挺不错,除了不算高的演出费和不能自己决定曲子,对斯蒂文攒钱将来治眼睛的计划起不到多大帮助,对他的梦想也是。

斯蒂文知道自己有些酒精上头了,他舔舔嘴唇,拧起眉头凝视眼前这一片黑暗,理智上不确定这个才‘见’过两次面的人是否可信,情感却叫嚣着要把一切不满,愤怒,纠结都在此刻抒发出来。他始终觉得自己不属于那里,埃斯梅拉达谷仓应该留给那位唱爵士乐的女士,坐在台下来看他演出的观众怎么想都不应该是名流政客,周围也不应该涌动着高级雪茄和香槟雪莉酒的气味,还有对方要求他唱的歌,只有婆婆们才会听那些。

然后他把这话说了出来,还是一贯不委婉的风格,说完还理直气壮的甩开了落在眼睛上的发梢。他在等待雷吉回答,雷吉知道这个。

“他们喜欢你,亲爱的,你很吸引他们,即使他们不明白你到底是个怎样的歌手。”雷吉评价道。

“不是。”

“你很平静,知道吗?这是我非常羡慕的,普通人很难做到像你这样平静。”雷吉的声音轻柔极了,“我特别喜欢你这样的人。”

“那,谢谢。”

“看看你,斯蒂文•莫里西。大艺术家,著名歌手,一口气灌三分之一冷啤酒的神秘小猫咪。”雷吉长长地出了口气,声音从黑暗中传来,似乎又在笑,语气听起来随意又开心,像是在俱乐部里跳过舞才会有的样子。他会这样和每个人说话吗?叫每个见过面的人小猫咪?可是到底有什么好笑的呢,斯蒂文有点生气,他皱皱眉,又听见对方开口:“为什么你会一个人在外面闲逛?”

“我睡不着。”他对这个问题感到不太高兴,心底产生了一种正在被管教的烦躁,并且第一次因为自己看不见对方而愤愤不平。便不服气地又喝下几口。转眼间酒瓶已经见底,在接过下一瓶时忍不住开始想象雷吉的样子,只听声音判断,他应该是个个头中等的男人,好脾气,长相应该不错,至少会很和善,眼睛有神,看着人说话的样子肯定很认真,动作优雅又有耐心,穿着时髦又昂贵的衣服,留着讲究的发型,说不定手指上戴着好几个镶着大宝石的戒指,但是更细节一点的东西他却无法得知。比如他的眼睛是什么颜色。

斯蒂文很想知道身边每个人的眼睛颜色是怎样的,他最喜欢奇妙的灰绿色。

先不说这个,此时此刻的他觉得脑袋里乱哄哄的,好像有人又开始讨论艺术到底是什么。在曼城认识的贝斯手乔治说艺术在于本身,另一个留小胡子的男人立刻质问他,今天到底是想谈艺术还是给艺术下定义,而他就坐在他们中间,满脸通红地抱着酒瓶发呆,耳边时不时传来一对男女夹在音乐里的尖叫——他们一定是嗨了——最后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睡着了。 

等再醒来已经是第二天早上,斯蒂文晃了晃要痛裂的脑袋,摸到身上盖着一条绒毯,接着发现他的夹克衫不见了,正准备喊雷吉时已经有人先抓住了他的胳膊。“雷吉有事先出去了,他叫我送你回家。”

“好的,”是个陌生的声音,斯蒂文有些紧张地缩了缩脖子,本来想问问几点了,又觉得在一个相对陌生的人家里醒来已经足够诡异,还是选择了把这句话咽回肚子里。“谢谢。”但是他的确又睡着了,或者是醉得不省人事,在这之前又喝掉了一瓶十五年的黑朗姆酒,最后的记忆是他眯着眼睛试图在黑暗中找到一点光,他好像找到了,还好像对雷吉说了很多,还顺带骂了当今乐坛的老顽固,说他们对细节和形式的追求有如猪对屠宰场的向往,承认那天晚上他就是在嘲笑什么都不懂的观众假装自己的音乐品味,把雷吉逗得哈哈大笑,雷吉也告诉他一些事情,还说整晚自己都在充当一个友好的街坊,愿意听他唠唠叨叨,完全没注意斯蒂文唯一没说到的是他的家庭。他不知道他有个离开家的父亲,负责清点超市货架的妹妹,还有个哥哥, 一个和他长得几乎一样,但眼睛没出毛病,还在做警察的哥哥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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